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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萧红,方能成就这样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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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耀粉丝8195277  LV6  发表于 2014-10-14 21:10:55 属地未知 来自:浏览器
女作家的传记片说好拍也好拍,譬如萧红这样的女人,有那么一些可供遐想的八卦,那么几个围绕她的男人,又有“娜拉出走”式的话题,只要多一些讨喜的镜头:让萧红的故事更惨些,更无辜一些,更煽情些,至少讨得民众茶余饭后“痴心女人负心汉”的一声感慨也是有的。

  女作家的传记片说难拍也难拍,又譬如萧红这样的女人,如何才能让观众透过银幕去感知她作为一个作家应有的追求和精神?如何才能让观众明白这样一段辛苦飘浪的人生中,是什么支撑着这个女人把她的生命化作文字,这个世间究竟有什么是她“死不能瞑目”的信念?几十年过去了,我们看这个女人,这个写字的女人,除了她身边的男人,除了她的情史和八卦,我们能看懂她内心的多少呢?

  哪怕是那些自诩为懂得她的读者,那些自以为懂得她的文人们,——不妨自己扪心问一句:你,真的懂她吗?

  这是我喜欢《黄金时代》叙事手法的理由,编导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这个女人去讨得大众的多少喜欢,也不屑于为她去博得多少同情,正如自始至终以素颜出镜的汤唯,编导也没打算为萧红做多少诠释或者美化修饰,没那个必要。想来现实中的萧红也不会喜欢,否则她也不会在书里说:你们说我的生命可惜,我自己却不在乎;你看着很危险,我却自以为得意。不得意怎么样,人生本就是苦多乐少。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默默一声不响地拉着离开这人间的世界。你看这又高又远蓝悠悠的天空下,忙着生忙着死的众生们,谁不希望博得一方的自由?

  不八卦不猎奇不拔高也不低姿态,采取旁观者口述追忆的间离技巧,时刻将观众从戏剧中推离出来,提醒你银幕上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戏剧化的表演,而你要做的功课,无非就是从这些已知的事实碎片中,以最客观的视角去靠近那些我们已知的事实。不做任何价值评判,也不说“还原”事实,——对,我们只能说靠近,因为真正的“还原”是任何人也做不到的。而唯有对事实的尊重,才是对作为已故者的萧红最大的尊重。

  从这个角度来讲,《黄金时代》绝对不是一部中国版本的“被嫌弃的松子”,事实上,萧红也并不如松子那般痴恋男人或者爱情,晚年萧军对萧红的回忆有这么一段最后的收尾,他说他之所以怀念萧红,主要是从文学上的付出和贡献而言,如果是爱人的角度,他并不认可萧红。

  萧军这段话在电影中也似乎得到一定的“证实”,比如战事吃紧的紧要关头,萧红不管不顾地丢下立志抗日的他走了,即便他在临别的火车窗口有多少豪情壮志的“挽留”。又比如萧红眼角的伤口淤青,面对友人关切的慰问,萧红撒谎说是自己不小心碰到的,萧军亦不管不顾地丢下一句:是我打的!为什么要替我遮遮掩掩?!

  《黄金时代》的主题不是讲述二萧这段爱情的浪漫或者凄苦,尽管它以爱情为主线;它也没有多少愁怨或者泪水,编剧和导演所追求的,其实是一种竭力保持理性和克制的表达。最后的片尾,我们甚至听不到女主人公那句举世皆知的遗言:半生遭尽白眼,身先死,不甘,不甘。

  从这个角度而言,编剧李樯和导演许鞍华又是多么地热爱萧红。因着这份体贴和疼爱,他们断断不能忍心让这个女人走得这么难看,他们一定要让她体体面面地离开这个人间,所以在她离世的那一瞬间,我们看到了萧红故乡的那片花园,明亮亮的光照下,红的红,黄的黄,绿的绿,紫的紫……恍惚中,似乎萧红已经重新做回了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


  然而,我最喜欢的,却是片中萧红谈到写作的那一段,大意就是:世人说我写的东西不豪迈,但是我不关心这些,我和丁玲冰心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女人。谁规定了文章一定要怎么个写法呢,我不关心政治,我只坚信自己要写的东西,不会拿任何政治上的教条拘束自己……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般让我感到仿佛找到知己般的惊喜。中国的女作家,从丁玲冰心一代起,到后来的舒婷,再到台湾的琼瑶席慕容,再到亦舒李碧华王安忆,包括如今的安妮宝贝张悦然等等,以上这些还算在同类中出众的女人,——即便她们,不管我曾经对她们有着多少的怜惜和喜欢,也不能不承认,她们的文字,即使技巧上去了,但在内涵表达上,仍然逊色于与她们齐名的其它一些男作家。——不是她们天然不如他们,而恰恰是——她们不像他们那样,在她们的文字中天然地展现了她们的本来面目。

  这或许是女作家在男性话语建构的文化中表现出来的不自信,她们或者以为必须要模仿男性,或者即便换之以“女性的姿态”了,但又往往为这个被期许的“女性的姿态”而丢掉了作为个人的自己。能够保持“女性的视角”,又能实现完全的自我,能达到这样的目标,在中国文学史上,我能想到的女人,大概只有张爱玲、三毛和萧红。三毛是凭着一片烂漫的赤子心态在写字,她的情感多于理性,对人间的洞察也因此受到不少的限制;能真正以理性自我的敏慧来观照人世的,也就只有张爱玲和萧红。正如电影中胡风所言的那样,这样的女人是凭着天才和感受在写作,她们对自己文字上的自信,是完全天才式的自觉,她们既不关心所谓男权文化的话语权,也不关心是否迎合了某个女权学术的观点,更不关心别人看了这个文章后会怎么看自己。

  黄瓜愿意开一朵花,就开一朵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只要是我愿意的人生,又如何能以世俗的杠杆来作为评价我的标准?萧红看似平淡的叙述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一颗不为世俗所拘的灵魂。


  这样的女人,方能成就这样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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