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唱歌的水龙头 （一）

      “去你的！不就是嫉妒吗？”室友烨满怀怒意地推了我一掌，如果不是因为右脚勾住了桌子腿，我想自己已经躺在地上了。自我陶醉的老教授依然盯着他那枯燥无味的课件自言自语般地念着，显然没有注意到后座的动静。正坐后，我歪着脖子对旁边的烨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但他似乎并不领情。

      因为刚才他和我提到最近与大一生科院的朱子瑛产生了暧昧，问我有什么感想。

      “她根本就不喜欢你，最好还是别和她在一起。”我这样一本正经地回答。所以烨大为光火。

      “没想到你这种老实的人也这么小心眼，见不得别人好。”烨怒不可止，推开我后便不再理我，低头摆弄手机。

      然而我并不是那样的人，相反，正是为室友着想才说出这样一番话。但是这种时候我也没有勇气去做任何解释，惧怕再度引起烨的不快，只好继续任老教授那嗡嗡作响的烦躁之声灌进耳蜗。说起来即便烨再怎么生气，我也不可能与之赌气而僵持下去。这并非为了说明我的理智与大度，因为只有烨一个人，让我能真确体会到朋友的含义。虽说现在已经步入大学，但昔日那被人恶指的古板“诚实”仍旧没有太大的改变，这也让我几度陷入苦恼。而在大学里，几乎没有人会真正去体会并理解一个人的内心，所以无论他们开多么无聊的玩笑在我这里碰壁后也只是一笑了之，甚至不乏背后说三道四。而烨却对我说：
      
      “在这个充满物欲与欺骗的社会，能像你一样将这份难得的无知保持到现在，的确不容易了。”
      
      虽然他用了“无知”这个词，但我能理解到他实际上在接纳我的真意。于是我们成为了朋友。
      
      “喂，修原，你还是不开窍啊，教授讲课讲得烂我们都知道，他提那个问题显然是故意的，你居然还真回答，就不怕期末考试挂你科吗？”那次烨说得完全没错，我自己也十分清楚，但是我却依然无法自由控制体内的诚实——它就像一只独立存在于我的生物，被赋予了新的意识。
      
      所以我无法对朋友说谎。
      
      烨并不知情，但我却了解朱子瑛的真实目的。

      
      刚开学不久的一个夜晚，我将换洗的衣服浸泡在桶里，放在水池中。我听到了一个类似窃窃私语的声音，以为是厕所有人在说话。而待我上厕所时，发现并没有人，可那个声音依然环绕在耳际。大概是被风吹破的玻璃窗，后被管理员重新修补好的地方，一块方形薄片木板在随夜风敲打着窗棂。仔细听的话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个并非就是那种声音的来源。那种声音接近人声，虽然极细，但可以确定并不是物体发出的声音。厕所最里面的水龙头没有关好，哽咽声连绵不断地流下来，同粪便和尿液混在一起，我觉得它很可怜。明明都没有区别，没有高低贵贱，隔壁的水龙头可以放水给人们洗漱，而它却只能做这份差事。
        
      正当我为此心生感慨，回到水池边，并将紊乱无序的心绪揉进衣服里，看它们变成轻盈的泡沫，不禁浮想起开学时妈妈和我走在路上的情景。已经过了好多年，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这种能力。因为所洗的衣服是我的，泡沫里有我的影像。但是此时，令我难以释怀的便是那个声音。就在我低头洗衣服的时候，可以十分确定，声音就是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惊奇的是洗衣服的水池这边的水龙头与厕所的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是同一种声音。
         
      与水声混在一起，让人感觉像是一支歌谣。我停下手中的活儿，从里面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喂，瑛子，你不会真喜欢上了那个笨蛋吧？他看上去蛮傻耶。”
        
      “当然不可能啦！这种事也不好执意拒绝对吧，何况上个月我们俩不是都透支了么？所以暂时还能靠他撑一段时间呀。别人也是甘心情愿。”
      
      “啧啧，心机深的小女人。”
      
      “还不都怪你，非要我买那么贵的衣服！”
      
      ......
  

   
      似乎是朱子瑛和她的室友的对话。内容一目了然，所以当烨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很自然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样做也完全是为了避免他受到伤害。
        
      可是，我却无法告诉烨我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因为面对浮躁的好友，我的内心选择了沉默与妥协。“即使说出来他也不会相信了，反而会更加认为是我在诬陷，毕竟听上去太离谱了。”这样说着，不知不觉抚平了心绪的波澜。
         
      用撑衣杆晾衣服的时候，我很不自在地扭过头对坐在床上全神贯注玩游戏的烨说：
         
      “白天的事是我的不对，能原谅我吗？”
         
      这样说就是承认自己诬陷的罪名，而另一方面也隐藏了真相。但畏惧失去难得的好友的心理作祟，同时我也想道：我也没有隐瞒什么，他问过我，我也说出来了，只是他不相信，这并不怪我。但仍旧觉得无比别扭，所以我不敢正眼看他。
         
      “嗯，没什么。”他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脑屏幕，而我听到他的话之后，竟然像松了一口气一样。
         
      晾完衣服，为了躲避接下来尴尬的沉默时间，我抓起杯子和牙刷又走出寝室。站在水池边上，用力地挥动着牙刷，像在折磨一个多嘴多舌的叛徒。牙龈隐隐作痛起来，我也变得稍微清醒了一些，结果又听到了水龙头里淙淙流过的声音。不仔细听的话，那便是一阵杂音，依依呀呀或者嗡嗡声，也许是由于水流速度十分均匀，所以并不刺耳反而非常和缓，在心里给它加上节奏的话，便真的如同一首（也可以说许多首）歌一样。我低下头去，将耳朵凑在水龙头口，声音灌进耳朵，嘴里的泡沫则流出落在水池了，静静漂走。有个准备洗脸的人来到我的旁边，我感觉到他盯着我看了一会，这奇怪的姿势肯定让他大惑不解。
      
      “你没发现这水龙头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吗？”下意识地为了掩饰我的失措冒出这个问题。
      
      “什么东西？不就是流水的声音么。”
      
      显然他完全听不到水龙头在唱歌。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接收到这种声音，我想。
      
      单是整体听的话，由于声音太杂反而只能听见水流的声音。于是我闭上眼睛，像捋清纠缠在一起的线路把每一种声音单独分开，这样想着，仿佛水管里正流动着无数条插在喇叭上的线。
      
      “你、已经、打算好了、考研、的出路、了、么？”
      
      “一提到、这、个、就非、非常、头疼、呢。”
      
      “那、那么、你、也和、教授、私下、沟通、一下吧。”

      ......
   

   
      最上面流动的那条线路里发出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听得莫名其妙，应该是大三或者大四的学姐的交谈吧。又往下找了几条声路，有游戏的音乐，甚至还传出打牌的声音，但究竟还是没有再找到朱子瑛的那条线路，这让我感到有些懊恼。
      
      “你在干什么呢？”烨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刷、刷牙呀。”我慌忙接满一杯水，开始漱口，结果不小心呛到，连吞了两口泡沫，薄荷强烈的味道瞬间扩散开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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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灼烧谁的翅膀 发表于 2016-12-8 23:23
先占个楼，明天看

谢谢～

北门阳光 发表于 2016-12-8 23:29
你参赛作品了

这个才是参赛作品：http://club.huawei.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1432088

汪苏泷的公举 发表于 2016-12-8 23:48
更新了要分享出来啊，你的文字都很有意思又充满哲思，不然怕忘记刷新了

谢谢你的支持，会分享的

荧火虫之森 发表于 2016-12-9 06:28
先支持支持

谢谢

傲飞云间 发表于 2016-12-9 07:10
这个小说有味道，谢谢你带我们走进你的故事世界，文字灵秀情节紧凑，风格时尚诙谐，好小说千万不能断更啊！ ...

谢谢厂长的高度评价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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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波 发表于 2016-12-9 07:38
哦豁，卢哥写小说，没见过，必须支持

谢谢支持了，非常欢迎～

Ds主人 发表于 2016-12-9 07:45
期待后续

谢谢支持～